耶穌甄選記

如果你熟悉選秀節目和真人實境秀，大概也會對Christian Jankowski的作品感到會心一笑。這位德國藝術家最新錄像作品以「類型電影」作為藍本，煞有其事地舉辦了一場「耶穌選秀」，三位評審、十三位競賽者、三輪淘汰制，再加上待在另外一個房間觀賞的三百位現場民眾，長達數小時的評選，最後還真的讓他們找出了一位無懈可擊的耶穌化身。

前來甄選的男演員風貌各異、姿態千秋，而評審委員分別由梵諦岡神父、天主教報紙的社內藝評人和主委組成。演員們著裝成耶穌的樣子，有些人的頭上甚至披著浴巾，一一挑戰評審委員們提出的要求。他們必須演繹耶穌會有的喜樂與悲憫，也要揣想各種情境，好比說，發揮神蹟、治癒病人或是施捨麵包等等，演員甚至得準備一句耶穌語錄，使用充滿感情的方式唸出來。

於是畫面裡，我們同時見到十數位耶穌，忙不迭地盡力完成各種詭異的要求；鏡頭甚至特寫評審嚴肅又熱衷的眼神，絲毫不見一點玩笑的意味。讓觀者在忍不住訕笑之前，懷疑自己是否才是無法進入情境的局外者。三位評審們不但檢查這些準耶穌們的手心手背，甚至連腳指頭的形狀顏色也要在意，「他的鼻子太大」、「我覺得他太做作」、「他演得很棒，可惜就是長得不像耶穌」這類格外生活化的對話也在影片中穿插出現。

到了最後一輪，演員們面臨了最經典的戲碼，不但得揹著巨大的十字架踽踽獨行，還要被釘在十字架上，演出耶穌垂死時，依然為有罪的人向天父祈求寬恕的那一幕。有位演員入戲甚深，全身顫抖、眼眶濕潤。在這些種種畫面裡，Jankowski藉由設定好的實鏡秀架構，讓無辜的情境參與者以一種直白、寫實的方式呈現「當代耶穌」在人們心中的模樣。

說起拍片的靈感來源，Jankowski說他受電影<受難記>所啓發，導演梅爾吉勃遜為了追求逼真，請來了教堂神父，共同指導飾演耶穌演員James Caviezel的表現，他驚異於此一手法和舉動，遂決定更進一步，讓梵諦岡羅馬教廷裡的專業人士來決定誰是耶穌。

推敲Jankowski創作此件作品的心態，頗有一點像是，與其教出一個耶穌、倒不如讓一位真正屬靈的人來成就耶穌形象的意味。其實，冗長的選秀也考驗評審和觀眾的極限，當他們的對話出現「這個好，我看一眼就覺得是他了」時，觀賞現場直播的觀眾說不定也鬆了一口氣。

此影片現正於倫敦Lisson Gallery展出，除了錄像，現場也展出二十張平面影像，Jankowski更為最終得勝者製作了一張耶穌祈禱卡，沒有版數限制地發送；讓人不禁想起，數年前曾引起風潮的梵諦岡神父月曆，在俊男神父肖像和經過甄選而脫穎而出的耶穌之間，不知何者更受青睞？

本文首發於今藝術雜誌第229期  October/2011